“你疯了!沈远!为了几只鸡,你还要不要脸了!这是你亲弟弟!”我妈尖利的嗓音像锥子一样扎进我耳朵,她张开双臂,像一头护崽的母狮,死死挡在弟媳家那崭新的冰箱前。
冰箱门敞着,里面塞满了本该属于我老婆孟瑶的月子鸡。
“妈,那是我给孟瑶坐月子救命的!她刚剖腹产,大出血!”我双眼赤红,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沙哑颤抖。
弟媳孙莉抱着手臂,在一旁阴阳怪气地冷笑:“哥,话别说得那么难听,谁家女人生孩子不是鬼门关走一遭?就你家媳妇金贵?再说了,我肚子里怀的可是你们沈家的长孙,医生说我胎气不稳,也得补补。这不都是为了你们沈家好吗?”
“长孙?”我气得浑身发抖,指着她的肚子,“孟瑶肚子里也是你的亲侄子!18只鸡!你们家是开养鸡场的吗?一天吃一只也得吃半个多月!”
我妈猛地推了我一把:“够了!你媳妇吃的那些燕窝海参还少吗?你弟媳有什么?不就几只鸡吗?你当哥哥的让一下怎么了!”
就在我气血攻心,准备不顾一切冲上去把鸡抢回来时,我弟家的门,“吱呀”一声,被推开了。门口站着一个我万万没想到的身影,他身后,还跟着两个穿着制服的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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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和孟瑶的婚礼,办得极尽简朴。
不是我们不想风光,而是实在没钱。为了凑够这套两居室的首付,我俩掏空了六年工作的所有积蓄,还背上了三十年的房贷。孟瑶是个好姑娘,她从没抱怨过,反而总是安慰我:“沈远,我们还年轻,房子小点没关系,只要我们俩在一起,比什么都强。”
我们像两只勤劳的蚂蚁,在这个偌大的城市里,一点点构筑着我们的小窝。孟瑶精打细算,菜市场的菜贩都认识她,总能让她在收摊前买到最新鲜又最便宜的菜。我呢,戒了烟,停了所有不必要的应酬,每天下班就往家跑,只为能和她一起吃顿热乎饭。
生活的拮据并没有消磨掉我们的爱意,反而让我们贴得更紧。我们最大的乐趣,就是在阳台上那张小小的藤椅上,规划着未来。
“等我们攒够钱,就把这个小阳台封起来,给你做一个阳光书房。”我搂着她说。
她靠在我怀里,眼里有星星:“好啊,那我们再养一只猫,你工作,我读书,猫就趴在我们脚边睡觉。”
那样的日子,想起来都带着甜味。
怀孕的消息,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,给我们清贫的生活带来了巨大的喜悦和不小的压力。孟瑶的孕反特别严重,吃什么吐什么,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。我心疼得不行,变着法子给她做吃的,可她总是吃两口就犯恶心。
唯独对乡下外婆家养的那种土鸡炖的汤,她能喝下小半碗。
从那时起,我就动了心思。离预产期还有三个月时,我特地请了两天假,开着我们那辆二手小破车,颠簸了五个多小时,回了趟孟瑶乡下的老家。
那是一个很偏僻的小山村,山清水秀,鸡都是满山跑着长大的。我找到了孟瑶说的那位远房表舅,他家的鸡场在当地小有名气。
表舅是个实在人,听了我的来意,拍着胸脯说:“阿远你放心,给你媳...给你媳妇坐月子补身子的鸡,我肯定给你挑最好的。这批鸡,都是吃着玉米谷糠、喝着山泉水长大的,一只只精神着呢!”
我在鸡场里转了一上午,最后挑了20只最肥美、最精神的母鸡。每一只都油光水滑,鸡冠鲜红。表舅给了我一个实在价,但20只鸡加起来,也花掉了我将近一个月的工资。
付款的时候,我手都有些抖,但一想到孟瑶苍白的小脸,和她肚子里即将出世的孩子,我就觉得这一切都值。
回程的路上,20只鸡用特制的笼子装着,放在后座,一路“咯咯咯”地叫唤。我仿佛已经闻到了那浓郁鲜美的鸡汤香味,看到了孟瑶喝下鸡汤后红润起来的脸庞。
为了安置这些“宝贝疙瘩”,我特地在出租屋的楼下,找了个相熟的邻居,借用了他家废弃的小储藏间。每天天不亮,我就下楼去喂食喂水,打扫卫生,生怕把它们养瘦了,或者养病了。
孟瑶看着我忙碌的身影,眼圈总是红红的。“沈远,辛苦你了。”
我擦了擦额头的汗,笑着捏捏她的脸:“傻瓜,为你和宝宝,做什么都不辛苦。”
这些鸡,承载着我们对新生命的全部期盼,是我作为一个丈夫和准爸爸,能给我最爱的女人和即将出世的孩子,最实在、最深沉的爱。
02
我妈,一直是我心里一个复杂的存在。
她爱我,这点我从不怀疑。但她的爱,是带着明确刻度和条件的。在她心里,永远有一杆秤,一头是我,另一头是我弟弟沈浩。而那杆秤的指针,总是毫不犹豫地偏向沈浩。
从小到大,家里但凡有点好吃的,好玩的,第一个想到的永远是沈浩。沈浩身体弱,就得多吃点;沈浩学习压力大,就得穿好点;沈浩要谈恋爱,我就得把兼职的钱拿出来给他买礼物。
“你是哥哥,让着弟弟是应该的。”这是我妈挂在嘴边的话。
我习惯了忍让,习惯了付出。直到我认识了孟瑶。孟瑶教会我,健康的亲情,是相互的,而不是单方面的索取。
结婚时,我妈没给我们一分钱,理由是:“家里的钱都给你弟买婚房了,你们自己有本事,就自己奋斗。”
我们没说什么,默默奋斗。可等到沈浩结婚,他那套婚房的首付,我妈一声令下,让我出了五万。
“沈远,你不能看着你弟打光棍吧?他那个女朋友孙莉,家里条件好,要求也高,没房子人家不嫁。这五万块,就当妈借你的。”
孟瑶当时就不同意,我们为此大吵了一架。那是我第一次对她说重话:“那是我妈!我能怎么办?”
孟瑶哭了,她说:“沈远,我不是心疼钱。我是心疼你。你妈这是在拿刀子剜你的肉,去补你弟弟的疮。这个洞,你永远都填不满。”
最后,钱还是给了。我妈拿钱的时候喜笑颜开,连声道谢,却绝口不提“借”字。从那天起,孟..瑶对我妈就多了几分客气和疏离。
我夹在中间,左右为难。
这次我弄了20只鸡回来,我妈第一时间就知道了。她特地跑来我们这狭小的出租屋,看着储藏间里那些活蹦乱跳的鸡,眼睛都在放光。
“哎呦,阿远,你可真有本事,弄来这么多好东西。”她一边说,一边盘算着,“这鸡可真肥,炖汤肯定香。你弟媳孙莉最近也说身子不得劲,闻到油烟就想吐,也该补补。”
我当时心里“咯噔”一下,立刻警惕起来,笑着说:“妈,这些是特地给孟瑶坐月子准备的。孙莉要是想吃,改天我上市场给她买两只就是了。”
我妈脸上的笑容淡了些,撇撇嘴:“市场买的能和这种比吗?行了行了,我知道你心疼媳妇,不说这个了。”
我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。我太天真了,我低估了我妈对小儿子的偏爱,也高估了我在她心中的分量。
孟瑶预产期提前了。那天半夜,她突然肚子疼得厉害,我慌忙打了120,把她送进医院。一番检查下来,医生说胎位不正,建议剖腹产。
我在手术室外焦急地等待,每一分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。当我妈和沈浩、孙莉赶到时,我正签完一堆文件,手抖得不成样子。
“怎么样了?”我妈急切地问。
“在里面,剖腹产。”我声音干涩。
孙莉在一旁抚着自己刚刚显怀的肚子,凉凉地说:“哎呀,怎么就要剖腹产呢?女人还是顺产好,对孩子好,恢复也快。”
我当时心烦意乱,没力气跟她计较。
几个小时后,护士抱着孩子出来,是个男孩,六斤八两。我妈和沈浩立刻围了上去,喜笑颜开。而我,心心念念的只有手术室里的孟瑶。
又过了半小时,孟瑶被推了出来,脸色惨白如纸,嘴唇没有一丝血色。医生把我拉到一边,神情严肃地说:“产妇产后大出血,虽然已经止住了,但身体非常虚弱,元气大伤。接下来这一个月,一定要好好休养,营养必须跟上,否则会落下病根。”
我心疼得像被刀绞,握着孟瑶冰冷的手,眼泪不争气地掉了下来。
03
在医院守了两天两夜,孟瑶的情况总算稳定了一些。我盘算着,该回家炖第一锅鸡汤了。那20只鸡,就是孟瑶的“救命药”。
我跟我妈打了声招呼,说我回家拿鸡炖汤,让她在医院先照应一下。我妈满口答应,还嘱咐我路上慢点。
我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,直奔楼下那个小小的储藏间。
钥匙插进锁孔,转动,门开了。
里面空空如也。
别说20只活蹦乱跳的鸡,连一根鸡毛都没剩下。只有地上还残留着一些鸡粪和谷壳,证明它们曾经存在过。
我的大脑“嗡”的一声,一片空白。血液瞬间冲上头顶,又在刹那间冷了下来,四肢冰凉。
鸡呢?我的鸡呢?
我疯了一样冲出储藏间,抓住正在楼下晒太阳的邻居大爷:“王大爷,你看到我储藏间的鸡了吗?”
王大爷愣了一下,想了想说:“哦,你说那些鸡啊。今天早上,你妈带着你弟,开了辆小货车过来,说是你让他们来拉走的。我还帮你搭了把手呢,你妈说你媳妇生了,让你弟媳先补补,都是一家人嘛。”
“轰”
我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我耳边爆炸了。
我妈?我弟?拉走了我的鸡?给孙莉补身子?
一股难以言喻的愤怒和冰冷的背叛感,像岩浆一样在我胸中翻涌。我掏出手机,手指因为愤怒而剧烈地颤抖,好几次都按错了号码。
电话通了,是我妈接的。
“喂,阿远啊,汤炖好了吗?孟瑶该饿了。”我妈的声音听起来一如往常,甚至带着一丝关切。
我用尽全身力气,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像一头野兽的咆哮:“妈,鸡呢?”
电话那头沉默了。足足过了十几秒,我妈才用一种小心翼翼又理直气壮的语气说:“哦,那个鸡啊……我让你弟先拉回去了。”
“为什么?”我的声音已经冷得像冰。
“阿远啊,你听妈说。孙莉她……她怀的是个男孩,医生说了,是咱们沈家的长孙!她最近身子弱,医生也说要多补补。我想着,反正都是一家人,你的鸡多,就先让你弟媳吃几只,这不都是为了咱们沈家好吗?”
“几只?妈!那是20只!整整20只!那是孟瑶的救命粮!你知不知道她大出血,医生说她要好好补,不然会落下病根!”我终于忍不住,对着电话咆哮起来。
“你吼什么吼!”我妈的声音也拔高了,“不就是几只鸡吗?你至于吗?你媳妇金贵,你弟媳就不金贵了?她肚子里可是我们沈家第一个孙子!再说了,孟瑶不是还有你照顾吗?你弟媳那边,孙莉她妈不方便,我不看着谁看着?我拿几只鸡给她补补身体,有错吗?你是哥哥,就不能大度一点吗?”
“大度?我怎么大度?我拿我老婆的命去大度吗?”
“什么命不命的,说得那么难听!不就是坐个月子吗?谁没生过孩子!行了行了,我这边忙着呢,挂了!”
“嘟嘟嘟……”
听着电话里的忙音,我站在原地,浑身冰冷。阳光照在身上,却感觉不到一丝温暖。
我掏出车钥匙,冲向我那辆小破车。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:去我弟家,把鸡抢回来。
那不是普通的鸡,那是我的承诺,是我对孟瑶的亏欠,是她下半辈子的健康。谁也别想动!
04
我开着车,在城市晚高峰的车流里横冲直撞,好几次都差点刮蹭到别的车。喇叭声、咒骂声不绝于耳,但我什么都听不见。
我的脑海里,反复回响着我妈那句“她怀的是我们沈家的长孙”。
原来,在他们眼里,孟瑶拼了命生下的孩子,因为不是“长孙”,就不配得到最好的照顾。原来,我这么多年的忍让和付出,换来的不是家人的体谅,而是变本加厉的索取和理所当然的牺牲。
车子在我弟家小区的楼下发出一声刺耳的刹车声。这是沈浩的婚房,那个我掏了五万块钱的首付,却连次卧都没资格住一晚的房子。
我冲上楼,疯狂地砸门。
“开门!沈浩!开门!”
过了好一会儿,门才开了一道缝,是孙莉。她看到是我,脸上闪过一丝慌张,但立刻又换上了一副刻薄的表情。
“哥,你干什么呀?砸什么门?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讨债的呢!”
我一把推开门,闯了进去。沈浩不在家,只有我妈和孙莉在。客厅的餐桌上,赫然放着一个巨大的砂锅,里面正“咕嘟咕嘟”地炖着什么,浓郁的鸡汤香味,此刻闻起来却让我无比恶心。
我什么都没说,径直走向厨房。拉开那个崭新的双开门大冰箱冷冻室里,塞满了被宰杀处理好、用保鲜袋分装的鸡块。我粗略数了数,起码有十几袋。
这就是开篇的那一幕。
我妈像一头愤怒的母鸡,护着冰箱,对我嘶吼。孙莉在一旁煽风点火,句句诛心。
“哥,你是个男人,能不能别这么小家子气?不就几只鸡吗?我们家沈浩说了,回头给你钱就是了。”孙莉轻飘飘地说。
“钱?这是钱的事吗?”我指着那些鸡块,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,“我开车五个小时去乡下,一只一只挑的!我像伺候祖宗一样养了它们三个月!我老婆在医院里躺着,等着这口汤续命!你们倒好,一声不吭全给我搬空了,还在这里炖上了!你们的心是肉长的吗?”
“说得好像我们虐待你媳妇似的。”我妈不服气地嚷嚷,“我这不是也为了咱们沈家好吗?孙莉生了长孙,你脸上也有光啊!你这个当大伯的,连这点东西都舍不得?”
“我舍不得?我给沈浩掏首付的时候舍不舍得?他每次没钱了伸手问我要的时候我舍不舍得?妈,你摸着良心说,从小到大,我亏欠过沈家什么?倒是你们,你们把我当成什么了?提款机吗?还是可以随意牺牲的棋子?”
我的质问让我妈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,她有些语塞,只能强硬地重复:“反正你就是当哥哥的,你就得让着弟弟!”
“今天,我不让了!”我红着眼,一步步逼近冰箱,“这些鸡,我今天必须拿走!一只都不能少!”
“你敢!”我妈尖叫起来。
孙莉也上来拉我:“哥,你别发疯!你要是敢动手,我就报警说你私闯民宅,还要打孕妇!”
我们三个人在狭小的厨房里撕扯起来,场面一片混乱。我妈的哭喊声,孙莉的尖叫声,混杂着我的怒吼,像一出荒诞又悲凉的闹剧。
就在我气得浑身发抖,准备豁出去动手抢时,我弟家的门,“吱呀”一声,被推开了。
05
门口站着的,是我岳父,孟建军。
我岳父是个沉默寡言的男人,在钢铁厂当了一辈子车间主任,退休在家。他身材不高,但腰杆挺得笔直,常年跟钢铁打交道,让他身上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场。
他身后,还跟着两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,是我岳母的两个弟弟,孟瑶的舅舅。他们是跟着岳父从乡下连夜赶过来的。
我愣住了。我妈和孙莉也愣住了。厨房里的争吵戛然而止。
岳父的目光扫过一地狼藉的客厅,又看了看厨房里对峙的我们,最后落在我通红的眼睛上。他什么也没问,只是沉声说了一句:“阿远,你出来。”
我像个犯了错的孩子,低着头,从厨房里走了出来。
岳父拍了拍我的肩膀,那只布满老茧的手,带着一股让人心安的力量。然后,他转向我妈和孙莉,声音不大,但每个字都像铁锤一样砸在地上。
“亲家母,我女儿在医院里躺着,九死一生。我听说,阿远给她准备的月子鸡,被你拿到这儿来了?”
我妈被岳父的气场镇住了,有些结巴地说:“亲...亲家,你听我解释。这...这都是误会。我也是为了...为了孙莉肚子里的孩子,他也是沈家的骨肉啊。”
孙莉也赶紧附和:“是啊叔叔,我哥他太激动了,我们没说不给,就是先借用几只……”
“借?”岳父冷笑一声,打断了她的话,“我女儿的救命粮,是能随便‘借’的吗?冰箱里的,是不是?”
他没等她们回答,就对身后的两个舅舅使了个眼色。
两个舅舅二话不说,一个走进厨房,拉开冰箱门,另一个从随身带来的蛇皮袋里拿出几个更大的袋子,开始面无表情地往外装那些鸡块。
“哎!你们干什么!抢劫啊!”我妈终于反应过来,尖叫着就要冲上去。
孟瑶的大舅一把抓住她的胳膊,力气大得惊人,我妈动弹不得。大舅是个粗人,说话也直:“亲家母,我们是乡下人,不懂你们城里人那么多弯弯绕绕。我们只知道,谁动我外甥女的救命粮,就是跟我们全家过不去!这些鸡,是阿远花钱买的,我们今天就拿走,天经地义!”
“反了天了!还有没有王法了!”我妈气得直跺脚。
就在这时,一直没出现的我弟沈浩,灰头土脸地从卧室里走了出来。他显然已经躲在里面听了很久。
“爸...爸...(他跟着我叫岳父),这...这都是误会。妈也是好心...”他囁嚅着,不敢看任何人的眼睛。
岳父的目光像刀子一样落在他身上:“误会?好心?沈浩,我问你,你哥给你买房掏了五万块钱,是不是事实?”
沈浩的脸涨成了猪肝色,点了点头。
“我再问你,你媳 v?c 结婚之后,大大小小的事,是不是没少麻烦你哥?”
沈浩的头埋得更低了。
“一个大男人,有手有脚,靠着哥哥的接济过日子,现在连自己老婆坐月子的东西都要抢哥哥的。你哥的老婆,刚从鬼门关爬回来,你就忍心让她连口热汤都喝不上?沈浩,你的良心呢?”
岳父一字一句,掷地有声。
沈浩被问得哑口无言,满脸羞愧。
孙莉见状,不干了,冲着沈浩吼道:“沈浩你个窝囊废!他们都欺负到家里来了,你连个屁都不敢放!”
说完,她又转向岳父,撒泼道:“我们拿几只鸡怎么了?我肚子里可是男孩!是他们沈家的根!比你女儿生的那个丫头片子金贵多了!”
“啪!”
一声清脆的耳光。
所有人都惊呆了。
出手的不是别人,正是我。我不知道哪来的力气,这一巴掌,用尽了我三十年来积攒的所有愤怒、委屈和失望。
“你生的再金贵,那也是你的事。我老婆生的,是我的命!”我看着孙莉红肿的脸,一字一顿地说,“还有,孟瑶生的也是儿子!”
孙莉捂着脸,彻底懵了。我妈也愣住了,喃喃道:“儿子?也是...儿子?”
我转向我妈,看着她那张既震惊又复杂的脸,心中最后一点温情也消散殆尽。
“妈,从今天起,沈浩是你的儿子,我也是你的儿子。但我,首先是孟瑶的丈夫,是我孩子的父亲。我的小家,我自己会守护。以后,你们的事,我管不了,也请你们,不要再来插手我的事。”
我顿了顿,从钱包里掏出所有的现金,大概两千多块,拍在桌上那个还在冒着热气的砂锅旁边。
“这锅汤,就当我请你们喝的。从此以后,我们两清了。”
说完,我从舅舅手里接过那几个装满了鸡块的袋子,对岳父说:“爸,我们走。”
岳父深深地看了我一眼,点了点头。
我们走出那个让我窒息的家门,身后传来我妈的哭喊和孙莉的咒骂。我一次都没有回头。
我知道,从我走出那扇门开始,有些东西,就再也回不去了。
06
回到医院,天已经彻底黑了。
我提着那几大袋失而复得的鸡块,心里五味杂陈。岳父和舅舅们把我送到医院门口就回去了,他们说,这是我们小夫妻自己的事,他们不便多待。
我走进病房,孟瑶正靠在床头,看着窗外的夜色发呆。她已经听说了家里发生的事,是岳父打电话告诉她的。
看到我,她没有问任何关于争吵的细节,只是朝我伸出手,轻声说:“沈远,过来。”
我走过去,坐在床边,握住她依然有些冰凉的手。
“对不起。”我说,声音沙哑,“让你跟着我受委屈了。”
孟瑶摇了摇头,眼圈红了。“你没有对不起我。沈远,你今天做得对。我为你感到骄傲。”
她看着我,眼睛里是前所未有的坚定和温柔:“我们是一个家。家,是需要守护的。有些退让,换不来和平,只会换来得寸进尺。你今天守住的,不是几只鸡,是我们的尊严,是我们这个小家的底线。”
我再也忍不住,把头埋在她的掌心,滚烫的眼泪浸湿了她的手背。这些年积压的所有委屈,在这一刻,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。
孟瑶轻轻抚摸着我的头发,就像在安抚一个受了伤的孩子。
那一晚,我们聊了很多。聊我们拮据但甜蜜的过去,聊我们刚刚出生的儿子,聊我们充满希望又布满荆棘的未来。
我们都明白,这次的决裂,意味着我和原生家庭之间,筑起了一道高墙。但这道墙,也恰恰保护了我们这个脆弱的新生的小家庭。
月子期间,我每天变着花样给孟瑶炖鸡汤。曾经让我感到无比恶心的鸡汤香味,如今又变得亲切而温暖。孟瑶的身体在鸡汤的滋养下,一天天好起来,脸色渐渐红润,奶水也充足了起来。
我们的儿子,我们给他取名叫“沈安”,平安的安。我们希望他的一生,都能平平安安,不受风雨侵扰。
07
出院后,我妈给我打过几次电话。
第一次,是哭诉,说我翅膀硬了,娶了媳妇忘了娘,为了外人打弟媳,伤了她的心。
我平静地听着,等她哭完,只说了一句:“妈,如果你打电话来只是为了说这些,那我就挂了。孟瑶和孩子要休息。”
第二次,是命令,让我去给孙莉道歉,说孙莉因为我那一巴掌,情绪激动,差点动了胎气。
我直接回绝:“我没错,不会道歉。如果她觉得我打了她,可以报警,我等着。”
第三次,她的语气软了下来,开始打感情牌,说沈浩压力大,孙莉不好伺候,说她一个人两头受气,不容易。
我沉默了很久,然后说:“妈,沈浩已经是个成年人了,他有自己的家庭要负责。你也是。我也有我的家庭。以后,我们各过各的吧。你需要养老,我作为儿子,应尽的义务一分不会少,每个月我会按时把钱打给你。但其他的,我真的无能为力了。”
从那以后,我妈再也没有主动联系过我。
后来,我听邻居说,孙莉生了个儿子,但我妈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高兴。因为孙莉仗着生了“长孙”,在家里愈发骄横,对我妈呼来喝去,沈浩也依旧是那副唯唯诺诺的样子。我妈辛苦伺候他们一家,却落不着半句好话,常常一个人在楼下抹眼泪。
有人劝她,不行就去大儿子家住。
她总是摇着头,叹着气说:“没脸去啊。”
我不知道她这声叹息里,有多少是后悔,有多少是无奈。但我知道,我已经不会再为她的情绪买单了。
08
一年后,我们用攒下的一点钱,加上岳父的支持,换了一个稍大一点的房子。虽然依然背着贷款,但阳台终于大得可以放下一张书桌和一把藤椅了。
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,我正在书桌前处理工作,孟瑶在看书,儿子沈安在地毯上蹒跚学步,追着一只我们新养的小橘猫。
阳光透过窗户,洒在他们身上,一切都温暖而安详。
我突然想起了那18只鸡的闹剧。那场风波,像一场高烧,烧尽了我对原生家庭最后一点不切实际的幻想,也淬炼出了我作为丈夫和父亲的坚硬内核。
我终于明白,成年人世界里,善良是需要带着锋芒的。无底线的退让,不是大度,而是懦弱。它换不来亲情和睦,只会滋养人性的贪婪。
当你自己都不懂得划清边界,捍卫自己核心利益的时候,就别指望别人会尊重你。
“在想什么呢?”孟瑶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。
我回过神,看着她和孩子,笑了笑:“在想,我们现在的生活,真好。”
是的,真好。
守护好自己怀里的这点温暖,保护好自己身边这两个最爱的人,就是我这辈子最重要的事。
至于那些早已偏航的亲情,就让它随风而去吧。人生的路还很长,我必须带着我的妻儿,头也不回地,向前走。
发布于:河南省